关于译事

只有在中国,或者说的再大一点---东亚文化圈,翻译才会成为那么重要的工作,而从事翻译的人竟能成一家,所谓翻译家。

能凭己手在大师的文字上有生杀予夺的权力,这是任谁都会手痒的事情,所以翻译行业参差不齐,好的译文能锦上添花,差的译文简直可以说是犯罪,当然有时也不能太怪别人,譬如说维特根斯坦的书,看懂都难,何况翻译呢?

总之译介是一件太重要的事,胡适总结文化重建的步骤,一是整理旧有文化,二是译介西方现代文化,三是建设新文化,这三者绝不是按部就班的,在很大程度上它们交叉同时进行,旧有文化其实就是故纸堆,本就放在那里,而此时最重要的是将外面的东西搬进来,此步骤是建设新文化的最关键的部分,如无此步骤,便不能谈新文化。自严复始,而至文革,译介中断,至于今日译介方兴,然而今日译介自我摸索多,而置数十年之前人经验不顾,至于求学外人,是为舍近求远也。

另一则,译介又是太难的事,严复说译事有三难,是为“信达雅”,取三者之二则已失败,即全取三者而不能谐调亦属失败。前日程浩兄邀我译《管锥编》,即以下:

支谦《法句经序》:我起初不满意它行文不富文采。维祗难说:佛家用语只要依顺它的本意而不事雕琢,取其准则而不加文饰,传经人使它简易明晓不失佛经本意,这就是好的译文了。座中人都说:老子说“有文采的文章往往不实在,实在的文章往往又缺乏文采”……“如今传介佛经教义,实在应当以直白畅达为妙”因此佛经译文,只需顺承本意,不事雕琢。”严就是庄严的意思,和文饰之意相同。严复翻译《天演论》,其前言之例说:翻译有三件难事:忠实原文、文辞畅达、文采典雅。这三件难事都在这里(译佛经)体现出来了。然而翻译要忠实原文,应当包含了文辞畅达、文采典雅之意。文辞畅达是为了更好的忠实原文,而文采典雅不是为了文辞畅达。按本意来传译,就能照原有的风格来表意,这就是所谓“信”了。支谦严复对此并没有探究。译文没有经过文字的雕琢,能通晓它的意思的人还多;而只明晓它的意思却不能通过语言表达,那么让人难以求取其本意。译文畅达而不忠实原文是有的,但还没有不畅达却能忠实原文的。有一个人为了讽刺时世,制作了一张撒谎表,罗列各种虚伪不实的话,比如文人自谦称拙作,征婚广告时夸大自身才貌,而所谓“直译本”也在其中,可以说是能言善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