麦子和守望者

当我来的时候,我还不知道有些东西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在消逝了,并且在我走的时候,我仍然不懂这些消逝的东西其实早就种在我的心里,远在我意料之外。

我还不知道那棵三年前被我折下的麦穗,它的存在怎样去证明?

一切虚幻都来自“曾经”,我们也许早就忘了,这里曾经是一块麦地啊,每到春夏之交,这里曾经也是硕果累累啊,就在三年前的冬天,我曾经轻轻的折下一株麦秆,长着干瘪的穗子,但青的让人感到充满了希望,于是我将他把玩,之后又将它丢在某一个角落。

我不知道我当时折下的竟是我自己,我就是这样轻轻的折下我自己,随意的丢掉了。

我真想让疯狂的流云给这片土地留下一块麦子地。在夏天的夜晚,让我和我的兄弟们,躺在麦秆上乘凉。如果不行,那就替我找到那根曾被我丢弃的麦秆,我想找到我自己,他应该烂在属于他的土地,如果还是不行,就让那些做作的吊着营养液的花木去生长吧,让春花秋月都如他们所愿。但,终有一个角落,麦子会在那里自由生长,正如我期望的那样,正如我期望这里的楼群,高的矮的,胖的瘦的,正直的,卑鄙的,统统都倒掉那样。

如今孤独的麦子啊,你要微笑,当几万个小孩和成人在你面前穿过,你一定要微笑,那么我也将在远方守望你,每当落日西沉,我也侧身西望,要许我向你看,向你看。

可是,你别在远方向我倾诉。

不要告诉我,你曾经泪流满面,在一个黑夜里,有另一个麦穗也在哭泣,你在梦里奔跑,一直奔跑。不要告诉我,你曾经愤怒过,只因为天边的一阵大风。不要告诉我,你的忧伤,像一根根琴弦,在每个雨夜,和雨声一道侵袭你的心灵。不要告诉我,你曾暗自赌咒,你将石头扔向石头,那一杯杯酒,总不是那样的消愁。

不要告诉我,这一切,和一切的一切。

假如可以的话,到还请你转告我那早就不用的杯子,窗台上快淋晒成灰的书,某个垃圾桶里的白色袜子,和那条走廊。

杯子啊,我不会将你带走,可是你要成全你自己。那本快成灰的《理想国》,尽管是我将你放在阳台,可是我没想到你竟是那样脆弱,这不是我的错。袜子啊,你就更没有理由责备我了,我始终保持你的本色,可是多少次我都看着你在衣架子上流眼泪,直到你要去你最终的归属。走廊啊走廊,我早就见到你的墙上已开始腐烂了,这是我唯一的残忍也是我的唯一的欣慰,因为他们曾偷听我的故事,当我的故事腐烂的时候,他也必将腐烂,不过没关系,有朝一日你将被粉刷一新,那时你也许记得,也许忘掉。最好你忘掉吧。

是啊,当我来的时候,我还不知道有些东西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在消逝了,并且在我走的时候,我仍然不懂这些消逝的东西早就种在我的心里,远在我意料之外。远在我意料之外。